時間真的是會停止推移的,尤其在你遭逢變故的時候,似乎所有的力氣,全耗盡在記住那個時刻,而後的時針分針繼續運轉,你的記憶只會反覆蒸騰同一個時空,餘下的煙霧充滿後方道路,什麼風景都是模糊。

「海邊的曼徹斯特」其實不算是我特別喜歡的作品,太多電影的主題,都關乎個人與家庭糾結又緊密的羈絆,像是「八月心風暴」、「瑞秋要出嫁」等等,談得也很深刻;只是「海邊的曼徹斯特」裡從一而終的低溫,卻讓我很難忘懷,明明是一個靠海的小鎮,卻常年飄著雪,明明是一個美滿的家庭,卻在一場大火後,遁入椎心刺骨的寒冬,男主角李如此地希望被凍著,一絲絲的回溫都會讓他想起,曾經擁有的妻子兒女,以及無從贖罪的強烈罪惡感,他無法曳著時間前進,也不能端詳回憶流轉,唯有把感受抽離開來,李才能繼續踽踽而行,只是他也不知道能走往何處。

李對於過往的心心念念,充分體現在他在前妻面前的無所適從。當多年之後,他與前妻蘭蒂再聚首,走出喪子之痛的蘭蒂對於當時的惡言相向滿懷歉意,她急切地解釋、釋出善意,希望頹靡的前夫能理解她過去的怨懟,放下傷痛,追求新的生活;但李一看到過去深愛的妻子,武裝的麻木瞬間被擊潰的一敗塗地,連說話都顯得勉強,一同回憶與和解就更是無能為力。不到五分鐘的互動,我看著李和蘭蒂不成對話的傾吐,「不如我們約個時間,一起吃個午餐」、「不用了,我不行的」、「我很抱歉,那個時候我控制不了情緒,只能對你說出那些…」、「沒關係的,蘭蒂,我沒事了…」然後退縮回螢幕前的座椅,在這麼巨大又無法復原的悲劇面前,我們無法體驗其萬一,又能說些什麼?當陪伴都只是徒勞無功,作為旁觀者的我們,還能做些什麼呢?

電影畢竟是電影,李常年冰封的內心,因為亡兄託付的姪子,逐漸有了溫度,但現實生活中,有太多的無可奈何仍戲劇化地發生著,誠如李對姪子的挽留,只輕輕回了聲「對不起,我克服不了」,對於傷痛的無能為力,或許才是最逼真的反應,而當我們易地而處,面對類似的情節,又能如何回應呢?

我沒有答案,或許也很難有答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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